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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速看料】HH荷鲁斯大叛乱《绯红君王》第十三章

2023-05-20 09:56:06 来源: 哔哩哔哩

第十三章

神王欧西里斯号

庞然恐魔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找到他

别人都憎恨这艘黑船,然而神王欧西里斯号漆黑舰身内部的死寂舱室给予了哈索尔·玛特一份美好的解脱。交错重叠的冷铸铁板与绝灵碳层将浩瀚之洋隔绝在外,这显著安抚了他的异变血肉。

至今为止,他的亮羽奥艺尚且能够对异变加以约束,然而等到事情败露的时候······又当如何?

这轻率鲁莽的思绪顿时引起了他双手皮肤的蠢蠢欲动。他狠狠拍打钢铁舱壁,那凶猛力道足以在金属表面留下两个凹坑。他敲碎了十指的骨骼,让手甲内部浸透鲜血,而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上百遍了。这毫无作用。他的双手总能迅速痊愈,并且叛逆地生长出混浊眼珠、歪斜牙齿和带有吸盘的舌头。

目前这仍然是哈索尔·玛特的双手,但谁知道情况何时就会改变?谁知道血肉的异变何时就会蔓延到身体的其它部位?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但或许还有足够的时间。

在黑船深处,舱壁与甲板上铭刻的防护符文颇为粗鲁直白。远不足以剥夺一位千子巫师的力量,但毕竟能够屏蔽这艘飞船里的灵能苦难。

位于飞船背部的这条笔直通道足有一公里长,零散分布的闪烁灯管将其勉强点亮。两侧的一扇扇卷帘门背后是众多防护严密的封闭牢房,其中关押的巫师、术士和变种人就是这艘飞船的活体货物。托贝克建议将他们全都抛进太空,但阿泽克·阿里曼认为这些人或许还有用处。

当然,在轨道监牢之行一败涂地后,阿泽克·阿里曼的运势已经十分低迷。他们损失了数十位战帮同僚,仅有的成果就是一名力量卑微的记述者。原体的书记员依然下落不明,阿泽克·阿里曼甚至还让自己的前任参入者被野狼抢走了。

首席智库很少动怒,然而在他们乘坐黑船悄然逃离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他的雷霆之怒一直未能平息。众人追寻的灵魂碎片应该就在卡米提·索纳监狱,他原本对此确信无疑。

最近四天,他把自己与亚弗戈蒙连同《马格努斯之书》锁在舱室里闭门不出,试图占卜接下来的航向。战帮其余成员默然等待,哈索尔·玛特的血肉则图谋异变。

他沿着通道前行,注意到牢房的卷帘门上都涂画着棱角分明的暗语符号。文字具有力量,寂静修女明白这一事实,因此她们采用原始的象形文字来表述威胁程度、灵能等级、囚犯人数和预期生存率。

行至半途,哈索尔·玛特在一扇破旧磨损的卷帘门上发现了自己的目标,那一串精确排列的符号表明牢房里关押着十分危险的变种人。他升入第四层心境,在牢门底部角落位置察觉到一组新近刻画的徽记,几乎被挡板遮盖住。

“索斯梅斯。”他惊异地说。

他尝试拉动锁链,不出意料地看到卷帘门伴着铿锵响动缓缓升起。一拨灵能痛苦喷涌而出,人体污秽与癫狂心智的扑鼻恶臭让哈索尔·玛特不禁退却。他不情愿地将牢门彻底打开。

牢房舱室昏暗无光,通道里的可悲灯火只能照亮区区十米范围。更远处的黑暗显得坚实厚重,仿佛是一堵不容穿透的墨玉墙壁。大约九十余名裹着长衫的凡人蜷缩在墙边,谁也不敢抬起目光窥探这个走入牢房的身影。他们的肢体语言流露出彻底的顺从。

哈索尔·玛特低头扫视门槛,又看到了索斯梅斯大师的防护符记,这里的铭刻图案没有遮掩。

“某些人不希望任何人察觉到这里发生的事情。”他朗声说道,牢房里回响隆隆,“为什么?”

一个身影踏入光明之中,那剑客披着洁白长发,其绝美面孔正是哈索尔·玛特的手笔。

“卢修斯,”哈索尔·玛特说,“你为什么让我来这里?”

“等着瞧吧,”卢修斯说,“我保证你会喜欢。”

“我知道刻画索斯梅斯符记的不是你。”哈索尔·玛特说,他将自己的感官发散出去,却仅仅察觉到了更多的痛苦与磨难,“那么还有谁在这里?”

“你的帮手。”亚弗戈蒙说着从黑暗中浮现。囚犯们看到它之后顿时紧紧贴住墙壁。他们的惊恐让卢修斯面露狞笑,即便是弗格瑞姆的完美容貌也无法遮掩那表情中的肮脏与卑劣。

“什么帮手?”

“行了,”亚弗戈蒙步步逼近,“没有人能窃听这里的谈话。你不必掩饰自己的状况。”

“我没有什么状况。”

待灯光触及亚弗戈蒙之后,哈索尔·玛特注意到它的陶瓷身躯表面铭刻了众多崭新徽记:交叉箭头组成的星芒图案和令人眼花缭乱的盘卷线条,以及完全由无理数书就的怪异公式。那椭圆形头颅里的以太烈火朦胧闪动,仿佛藏在一块破裂镜片背后。

“你知道吗?我敢发誓,有那么一阵子你的脑袋里燃烧着两团火焰。”

“你看错了。”亚弗戈蒙说。

“你说谎了。”

“你也一样。”

哈索尔·玛特转身就走,说道:“不,告辞了。”

“等等,”卢修斯说,他俯身从地板上拎起一个衣衫褴褛的惊恐青年,“先听这东西把话说完。我见识过他的能力,确实厉害。”

哈索尔·玛特转过头来怜悯地瞥了卢修斯一眼。

“你现在给那玩意儿当狗腿子了?”他问道,卢修斯的阴沉目光让他面露讥笑。被他攥在掌中的年轻男性,以凡人的标准来看或许堪称英俊,箍在他脖颈上的铁腕愈发收紧,引来阵阵哀鸣。

“你帮了我的忙,”卢修斯说,“我想还你一个人情。”

“怎么还?”

“先看一看,”卢修斯说着一把扯掉囚犯身上的残破衣物,将此人递给了亚弗戈蒙,“之后再决定是否告辞。”

哈索尔·玛特皱着眉头发现那年轻男性的俊美只是一个谎言。他全身上下满是盘根错节的丑恶团块和鼓胀凸出的增生组织,这显然源于某种凡人恶疾。

亚弗戈蒙的金属双手轻柔地扫过那青年身上的增生肿块,仿佛要通过感触皮肉的质地来解读此人的一生经历。

"他叫多瑞安,”恶魔说着用手按住那青年起伏不平的肚皮,“在他存于世上的第十三个年头,他开始逐渐听到旁人的思绪。起初只是涓涓细流般的微弱耳语-杂乱的念头或是强烈的欲望-但很快就演变成一股轰鸣震耳的滚滚洪流。”

恶魔用双手拢住青年的耳朵。

“无数愚蠢凡人脑袋里的疯狂念头和卑微思绪全都清晰可闻,你能想象那种感受吗?可怜的多瑞安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天枭学派,他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觉得这大概让他有点发疯了,但凡人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他听到的越多,身体的转变就越大,直到他再也无法遮掩自己的遭遇了。他的同胞惧怕他的力量,这毫无疑问,于是他们就召唤了巫师猎手。等到寂静修女找到他的时候,多瑞安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胎了。”

“让他死倒是一种慈悲,”哈索尔·玛特说,那青年的畸变形态格外令人厌憎,“这种怪物只会为自己和亲人招来苦难。”

“或许是的,”恶魔说,“但还有另一条出路。”

纯粹而生硬的力量从亚弗戈蒙身上灌注到了那青年的骨髓深处,将他躯体所受的恐怖畸变尽数抹消。

那些丑恶肿块和邪异增生逐一收缩平复,最终青年身上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变异痕迹。

然而这妙手回春是有代价的。

那个青年得以脱离畸变的魔爪,却不再年轻俊美了。如今他苍老而枯槁,身躯纵然完整无缺,生命却被彻底榨干,化作即将熄灭的风中残烛。亚弗戈蒙松开手臂,那了无生机的干瘪形体顿时瘫倒在地。

“阿泽克·阿里曼承诺他能阻止血肉异变,但他在说谎。”亚弗戈蒙说,“我可以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

哈索尔·玛特指着那具枯萎尸体冷笑一声。

“那可称不上治愈,”他说,“我会另寻出路。”

“这个?”亚弗戈蒙说,“我只是在展示力量。我可以教你如何将凡人用作人彘,如何将血肉异变的恐怖能量注入这些活体容器。我的知识能让你重新变得完美无瑕。”

“这份知识的代价又是什么呢?”哈索尔·玛特问。

“一桩小事而已。”亚弗戈蒙承诺道。

他们将门卡拉关押在林仙号规模最小的登机甲板里。他身上只有一件训练袍,肌肉虬结的四肢呈大字形张开,被弓弦般紧绷的精金锁链束缚在两个固定环上,平日里那些是用来锚定超重型作战坦克的。另外十余根锁链则与他脖子上那条铭刻着防护符文的绝灵颈环相连。

西萨瑞亚修女从门卡拉脑袋上摘下一顶屏蔽感官的头盔,接着站在千子战士背后,用热熔手枪指着他的脑袋。围成一圈的沃拉克斯机器人纷纷激活闪电枪,用动力剑的剑身平面拍打胸膛。众多伺服颅骨在头顶纷飞,用摄像和录音装置记录下一切信息。

明亮夺目的探照灯让那巫师不住眨眼。他痛苦地长叹一声,感觉到西萨瑞亚修女的不可接触者天赋熄灭了自己的灵能力量。

普罗姆斯和比亚奇默默看着那巫师仔细探查周围环境:简洁实用的登机甲板、蓄势待发的自动武器系统,以及那些沃拉克斯机兵。门卡拉十分不屑地注意到比亚奇事先在周围摆放了众多鸟类头颅、野兽骨骼、皮毛图腾和部族护符。

“这是认真的吗?”他说。

“只是周详些。”比亚奇低声道。

门卡拉试图面向身后的西萨瑞亚修女,然而颈环和锁链让他无法扭过头去。

“他的变异阻断了我们所有人与浩瀚之洋的连结,”他说,“但考虑到我们即将讨论的话题,这或许是件好事。”

“千子为何要来卡米提·索纳监狱?”普罗姆斯问。

门卡拉审视着他,即便目前巫师的力量被隔绝,那锐利目光依然让普罗姆斯全身不适。他原本预期此人会展现出对比亚奇的深重恨意或复仇冲动,但门卡拉却很冷静。

“直来直去,不加修饰,就像所有第十三军团成员一样乏味而高效。”门卡拉说,“告诉我,首席智库普罗姆斯,你为何抛弃了原体基里曼的涂装?至于你,第三连的符文牧师波德瓦·比亚奇,你与芬里斯永别的时候又做何感想?”

“他怎么会认识你们两个?”西萨瑞亚修女质问。

“他是个祭司,”比亚奇说,“他会阅读尚未成真的命运。”

“我们自称黑鸦学派。”门卡拉说。

“但这并非他认识我的原因。”普罗姆斯说,比亚奇应声投来的锐利目光顿时让他想起自己作太空野狼时是个刽子手。

“你没有告诉他们你出席了尼凯亚审判?”门卡拉咧嘴笑道,“你还没有告诉他们,你为猩红君王开口辩护了?”

比亚奇转过身来,问道:“是真的吗?”

普罗姆斯点点头,说:“是的。”

“没错,普罗姆斯与白色疤痕的塔里忽台·也速该,以及其他智库兄弟一同出列。”门卡拉显然颇为享受揭露隐情的时刻,“我当时满怀骄傲地聆听你们据理力争,反对我们遭受责罚。”

“我是不是该把你锁在他旁边?”比亚奇呲出狼牙。

“你大可一试。”

比亚奇盯着普罗姆斯的双眼。普罗姆斯则迎上对方的冷峻目光,直到比亚奇缓缓点了点头。

“你已知错,并着力改正。而且马格努斯骗过了很多比你更聪明的人。”

普罗姆斯尽量忽略比亚奇言语中的轻慢,转过头去重新看着门卡拉。

“千子为何要来卡米提·索纳监狱?”普罗姆斯说。

门卡拉叹了口气,摇摇头。

“回答他。”比亚奇说道,他迈上前来,挥拳猛击门卡拉的脸。

门卡拉啐出一口鲜血。

“如果你总要提出一些你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那么等不到你探明关键情况,你的野狼就要把我活活打死了。”

“回答我的问题。”普罗姆斯说。

“与你们来此的原因一样,”门卡拉厉声说,“来寻找马哈瓦斯图·卡里马库斯,赤红的马格努斯的前任书记员。”

“为什么?”普罗姆斯问。

门卡拉歪着头,目光在普罗姆斯和比亚奇之间跳跃。

“你们还不知道······”门卡拉自言自语道。

“知道什么?”比亚奇问。

“说说看,普罗姆斯大师,你为何来此?”

“为了阻止你们。”

门卡拉苦涩地大笑一声,丝毫不像是被粗重锁链和灵能结界重重束缚的人。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他说,“你们之所以来此只是因为你们接到了命令,并非因为你们知道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然而为什么永远是最重要的问题,你们难道不明白吗?什么任务,什么时间,什么方式-这些都是肤浅表象。为什么才是永远都要提出的问题。”

门卡拉将目光转向比亚奇。

“告诉我,符文牧师,你知道你们为什么被派往普罗斯佩罗吗?你当真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军团吗?”

这一次,普罗姆斯在门卡拉身上看到了真情的涌现。关乎潜在未来的庞杂思绪几乎淹没了那个心灵,但真切浓烈的情感并未完全泯灭。然而那不是仇恨,只是沮丧,就像一位老师眼看着学生无法明白某种显而易见的道理。

“恶灵。”比亚奇说。

“仅此而已?”门卡拉意识到比亚奇就这样说完了,于是厉声问道,“你们将整个世界付之一炬,让一颗星球生灵涂炭,就只有这一个理由?就因为这一个词语?”

“这正是你们军团的毛病,”比亚奇说,“话太多。”

门卡拉望向普罗姆斯,似乎预期在他脸上看到同样不可思议的神色,预期他同样难以认可比亚奇为尽数剿灭整颗星球人口所给出的荒唐理由。

“你想多听些?”普罗姆斯说,“这我理解。我也需要知道事情究竟为什么发生,所以这一次,演说家的角色就由我来扮演。我来讲清楚你们灭亡的真正原因。你们之所以灭亡,是因为你们的主人背弃了向帝皇立下的誓言,却又以为此事会无人过问。你们的领袖大言不惭地当面欺骗了他的父亲,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普罗姆斯看着比亚奇说:“你知道为什么吗?你能猜到他为此给出的理由和借口吗?要知道,他并没有遮掩自己擅闯禁区的事实。不,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甚是骄傲。他说“放心吧,一切都没事的-我最清楚'。这就是他的理由。这就是他的借口。他最清楚。”

“他最清楚,因为他知识渊博,才智超群,对诸般隐秘奥艺的繁复机制和庞杂细节了如指掌;他最清楚,因为他观念开明,见地深远,而相比之下我们则愚昧落后,无法认清真相。我们无法像他那样看待整个宇宙,我们难以品味其中的精妙细节。我们愚蠢固执,不能理解宏观大局。”

普罗姆斯迈步走开,伸展双臂,模仿着一副充满了虚伪谦卑和佯装气度的姿态。

“但放心吧。他最清楚。他比谁都更清楚。他会代替我们来了解真相,而我们只要笃信他的正确就好了。所以他真正想要说的是: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包括帝皇在内,命令他就此停手的帝皇,向他下达禁令的帝皇。但马格努斯更清楚。”

普罗姆斯俯首停顿了一阵,缓缓点头,继续说:“而最糟糕的是,他或许说对了。马格努斯或许确实更清楚。毕竟,据说他与生俱来的那份远见卓识要超过我们任何人。但我们把全部信念放在帝皇身上,是他亲手创造了我们,他拥有举世无双的力量。他理解亚空间的黑暗炼狱和永恒尺度,倘若他说有些地方是他不愿冒险闯入的,有些措施是他不愿冒险采取的,那么这应当就足以让我们信服了,让我们所有人信服。”

普罗姆斯瞥了比亚奇一眼,惊讶地在对方脸上看到了诚挚的悔恨。野狼是帝皇的猩红右手-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怪物-而人们很容易将注意力集中在狂野面目和斩首利斧上,却忽略了暗藏杀机的匕首。

“你们难道不曾驻足思索亚空间里是否另有玄机吗?”普罗姆斯说,这并非反问。他确实希望得到回答。

“你们难道没有想象过亚空间的无光深渊和疯狂裂隙里或许藏匿某种······恶灵吗?它们暗中观察并低声劝诱,“放心吧,继续深入探索,继续相信你们掌控一切······继续相信你们最清楚。”

普罗姆斯能感觉到自己的拳头跟随心脏跳动的节奏一次次握紧。

“第十五军团玩火自焚,而且毫不在意被那烈焰伤及的并非只有自己。你们得到了指示。你们受到了警告。你们接到了禁令。但你们充耳不闻,向来如此。所以你们必须被终结,你们必须被强行拯救。”

普罗姆斯再次面对比亚奇,如今对方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他。

“既然要针对一整支军团采取此等规模的措施,那么这项任务就必须托付给帝国军械库中最纯净也最致命的武器。那必须是一场势头迅猛、干净利落、毫无遗漏的击杀-由最稳健的臂膀和最锋利的兵刃施以致命一击,以冷酷无情的专注意志和无所畏惧的刚硬心灵加以推动。剿灭一支军团绝非小事-这需要一位从不退却、从不犹豫,永远不会让迟疑束缚自己的刽子手。”

“这就是为什么第六军团奉命出击,”普罗姆斯从那位先知面前走开,“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由此灭亡。”

门卡拉缓缓摇头。

“你们全都不明白自己遭受了何等严重的欺瞒。”门卡拉说道,他脸上刻满了错失良机的心痛哀伤,“猩红君王想要达成的目标是造福全人类的。他想要劝导凡人切莫沉溺于洞穴石壁上的舞动阴影,他想要与亿万黎民分享自己的所见所知。误解泼洒了如此之多的鲜血。我不禁要想,究竟是否有过扭转乾坤的机会?”

“命运自行其道。”比亚奇说着走到囚犯面前,将一只手按在门卡拉肩头,这让普罗姆斯颇为惊异,“有时候伟岸英雄的传奇功绩或许能够稍加左右,而至于我们呢?我们只是随波逐流的落叶。有些人天赋异禀,能够窥探命运走向,同时又身负诅咒,知道自己无力改变。”

“这我不能接受,”门卡拉说,“知晓未来就意味着有能力改变未来。”

“改变未来就意味着让它不再变成未来,那么你先前知晓的究竟是什么?”比亚奇说,“芬里斯教导我们,未来并非一成不变。根基强壮的土地时常没入大洋,勉强立足的礁石却能屹立百年。我们可以看到的无非是警告,是应当避开的黑暗道路。那么告诉我,普罗斯佩罗的门卡拉,你们看到的哪条道路指向了卡米提·索纳监狱?”

门卡拉叹了口气,说道:“黑鸦学派教导我们一切预见都可能实现,一切行为都会在辽阔河水中激起波纹。然而假以时日,即便是一道微弱波纹也足以改变河流的走向。这就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

“来找我们?”普罗姆斯说,“你是俘虏。”

“是的,”门卡拉承认,“因为我希望这就是改变河流走向的那道波纹。你们想知道我们为何要来卡米提·索纳监狱?我会告诉你们,我有些话是你们需要听一听的,我预见到的事情是你们需要了解的,而我向我的兄弟们隐瞒了这一切。”

“你要告诉我们什么?”普罗姆斯说。

“你们焚灭普罗斯佩罗是正确之举,”门卡拉说,“只不过是出于错误的理由。你们发兵征讨马格努斯是因为他过去的所作所为,然而他未来的所作所为才是他理应受死的原因。”

“这是什么意思?”

“当鲁斯折断了马格努斯的脊梁时,那创伤远比我们任何人想象得更加深重。我父亲的灵魂四分五裂,散落寰宇。阿泽克·阿里曼试图收集那些灵魂碎片,让我们的原体恢复昔日荣光,但我已经预见到了这会让猩红君王成为什么······”

“他会成为什么?”比亚奇问。

“一个庞然恶魔,”门卡拉神情急迫,近乎癫狂,仿佛他已经时日无多,“其强大力量超乎你们的想象,他的涅槃烈焰会将千子身上残存的良善烧成灰烬。他会踩着一座由闷燃水晶与黄金齿轮堆砌而成的黑暗金字塔再度崛起,浩瀚之洋中的一切都任由他调遣。但这个崭新的马格努斯会摒弃一切良知和同情,在光明与黑暗之间做出抉择。”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普罗姆斯说。

“因为你们必须去阻止。”门卡拉说道。

遮天蔽日的乌黑浓烟一望无际。有毒的石化和化学气体灼烧着喉咙与眼睛。任何凡人倘若吸入这浓重毒雾都必死无疑。当地防御者宁愿将自己的精炼厂付之一炬,也不愿令其落入帝国部队手中。

感震地雷掀开了地下钷素仓库,泰坦在冲天烈焰中熊熊燃烧,仿佛是一尊尊被恐怖高温逐渐融化的宏伟雕像。它能感受到机组人员的痛苦和惊惧,他们被困在这些直立的钢铁棺材里,根本无路可逃,只能被活活烧死。

粗重的输油管线弯折崩裂,泼洒出数以百万升的易燃物质。燃料罐伴着隆隆咆哮爆炸成巨型蘑菇云。履带渐渐融化的装甲车辆在陷入火海的建筑之间埋头乱撞,试图寻觅一条出路,却只能找到烈焰与死亡。驰骋天空的翼骑兵被凶猛的热气流卷向地面,踏着螺旋形轨迹坠毁在废墟里,它们的红色引擎像空爆磷化炸弹一样喷出火团。

卡蜜尔·希梵尼如鬼魂般在那乌黑厚重的空气里飘荡游走,她能感觉到滚滚热浪,能品尝到酸楚味道,同时又置身其外。

举目四望皆是恐怖景象,她不禁放声悲泣。

众多士兵从头到脚包裹烈焰,熔化盔甲与身体黏结难分,噬人高温让他们的皮肉恍若熔蜡,骨骼脆如枯柴。成千上万人在那灼热无比的一息之间化成灰烬。

她一举腾飞到精炼厂上空,那炼狱般的惨烈景象顿时大发慈悲地远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绵延数千平方公里的钻井架、输油管、泵油站和储存罐。恍若海洋的浓烟和烈火恰似古老传说中的地狱之门。

卡蜜尔通常能够辨认出她看到的昔日场景,因为她往往就站在对应的废墟遗迹里运用力量,然而这个地方很陌生。

作为记述者组织的一名考古历史学家,卡蜜尔从她的心灵测定天赋中受益良多。她只要亲手触摸一件出土文物就能读取到萦绕其中的灵能印痕,从而对历任拥有者的毕生经历感同身受。

她向来保持谨慎,只去触摸那些日常用品-盆盆罐罐、各式衣物、劳作工具等。她从不冒险接触拥有血腥记忆的武器兵刃,或是见证过恐怖经历的物品。

她手中的那条金链看似无害,但阿泽克·阿里曼的严峻目光让卡蜜尔明白自己必将目睹某些饱含痛苦的景象。她很清楚这条金链与那本可怕的秘典相连,她知道马哈瓦斯图·卡里马库斯曾经像一个提线木偶般为那本巨著执笔,《马格努斯之书》。

“找到他。”阿泽克·阿里曼说道。卡蜜尔明白对方所指的是谁。

她乘着记忆的翅膀远离那片精炼厂,飞过一片正在书就鲜活历史的动荡大地。她面前的破碎河山被战火茶毒已久,在千年征战的蹂躏下满目疮痍。

她能看到几十支帝国军队兵团在熊熊火海之外安营扎寨,他们高举着不计其数的雄鹰与闪电旌旗,身披造型奇特的复古盔甲。急速俯冲的炮艇从空中掠过,那些精工细作的鹰隼轮廓拥有箭头状的机首,其刀刃般的弧形机翼在战机尾部相连。

遥远的距离和久远的年代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这完全可能是帝国境内的任何一个世界,但卡蜜尔确信无疑地知道,她此刻目睹的往昔景象属于泰拉。

卡蜜尔不确定这具体是何时何地。她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地标,整体环境都与她的出生地区截然不同。如瓦楞般绵延起伏的灰色山脉占据着南方,像砂浆一样的污浊水体则环绕在东北方的天边,也许那里曾经是辽阔湖面或遥远海洋。

她向那些山脉飞去,逐渐降低高度,俯冲穿过一道裂口,两侧的陡峭峰峦仿佛是被某种从天而降的惊世巨力劈开的。置身地底数百万年的岩石重见天日,将熠熠闪亮的沉积层暴露在外,卡蜜尔的心脏跳动得愈发急迫,她终于看到了目的地,那是位于狭长高原上的一个洞口。

不,那并非洞口,而是一座造型明确的巨石牌坊-两块直立的巨石,还有第三块巨石呈水平架在顶部担任门楣。

卡蜜尔飞入那座山间石穴,从挂着照明灯的琢石隧道和加宽走廊中急速掠过。她看到一些石厅里散布着盛放祭品的容器与容纳雕像的壁龛。然而这一切都令人目不暇接,她犹如走马观花,仿佛前方的那份记忆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揭示自己的重大意义了。

这是墓穴吗?是被轨道轰炸掀开的陵寝?

她飞进了一座宽广高大的洞穴,矗立其中的众多宏伟雕像由翡翠和黄金制成,其月石眼眸中还点着一枚黑曜石瞳孔。她马不停蹄,经过那些雄壮卫士身边继续下行,埋头扎入山脉之心,终于抵达了最深处的房间-这是一座六边形图书馆,其中五面墙壁都挤满了书架。

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圆形书桌,小山一样摊开的书籍堆放在桌面上。某人背对着卡蜜尔潜心阅读,他身穿一件镶嵌金边的猩红长袍,覆在他肩头的银色鳞甲恍若山巅积雪。

那人转过身来看着她,对方的黝黑面孔显露高贵气质,及腰的深色长发光亮润泽。他的胡须很短,唯独在下巴处留了一束,用三枚铜环扎起,足以垂荡到面前的书页上。

“卡蜜尔·希梵尼女士,”他说道,“欢迎来到卡德摩斯图书馆。”

薇勒达女士的议事厅里燃着一支快要熄灭的暗淡火把,周围的一切都被包裹在柔和绵软的黑暗中。熏香在木碗中闷燃,隐蔽的扩音器里传出淙淙清泉涌过岩石的叮咚声响,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格格不入。

墙边和地面的一块块巨型挂毯上织就了重复循环的几何形状与相互交缠的螺旋图案。阴影笼罩的书架挤满了古老的秘典与令人不安的绿皂石雕像。

勒缪尔认得这种神秘莫测的风格。昔日他为了拯救罹患重病的爱妻而另辟蹊径,在那条注定失败的遥远征途上拜访过数百所与之类似的厅堂。其中大多数都是江湖术士与疯癫狂人的居所,目前他还不确定薇勒达女士究竟属于哪一类。

她是个老迈枯槁的侏儒,散布在这座议事厅里的各式家具都是符合她需求的尺寸,这也就进一步凸显了她与房间深处那个虎视眈眈的魁梧巨人之间的体型差异。

它的粗壮臂膀交叉在肌肉厚实的胸膛前,看起来恰似异教神殿里的战神形象。勒缪尔之前遇见过这种亚人类,但从未距离如此之近。它散发着牲畜般浓烈扑鼻的汗味,几乎让人难以忍受。

“亚姆比克·索斯鲁寇是你见过的第一个雪人?”薇勒达女士说,她盘腿坐在两张用深红木料打造的低矮书桌前。她口音浓厚,那格外低沉的嗓音似乎不属于如此小巧玲珑的身体。

一份记忆拉扯着勒缪尔的心思,但他暂且将其抛开。

“不,”他说,“我在帝皇宫殿周围的劳工营地里见过他们搬运梁木或敲打石块,但我没见过像他个头这么大的。”

“谁也没见过像我儿子个头这么大的。”她说。

“你·····儿子?”勒缪尔问,那个饱含负罪感的词像是卡在喉咙里的一把刀子,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养子,”薇勒达女士咧嘴一笑,双眸闪动着狡黠光彩,“一场雪崩把他带给我,多年前萨加玛塔与安纳布尔纳的山峰相撞,为帝皇把喜马拉雅推上天空。”

“那就对了。”靠在议事厅门边的欧吉尔·寡目开口说,那位野狼如今成了勒缪尔的同伴,双方对这样的安排都不大乐意,“我不太懂凡人女性,但我也知道如果矮人生出个巨人是没有活路的。”

“小心了,伯特部族的欧吉尔。”薇勒达女士头也不抬地警告道,“我的卡牌会聆听。别让我给你下一道邪眼诅咒。”

“卡牌占卜,”寡目啐了一口,伸手触摸自己肩甲上那枚毛茸茸的狼爪护身符,“听说午夜游魂就笃信这种东西。”

“掌印者也如此,”薇勒达女士说,“你也怀疑他吗?”

寡目没有作答,只是继续凝视亚姆比克·索斯鲁寇,或许正在暗自想象与他比试拳脚的场景。

“坐,勒缪尔·高蒙先生。”她示意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三只精美小巧的瓷杯和一尊工艺上乘的茶壶,浓郁香气从中飘散出来,“喝茶吗?”

“不了,谢谢。”勒缪尔说。

“确定?成濑康先生把他的宝贝茶具借给我。不用太可惜了。”

“我确定,谢谢你。”

薇勒达女士耸耸肩,将一套边缘已经磨损翻卷的古旧纸牌摆放在空闲的桌面上,说道:“来,我们聊天,让卡牌聆听。”

勒缪尔坐在厚实的挂毯上,尽量适应那低矮木桌。他新近接好的双腿还要依赖金属支架,此外又丢了一条臂膀,因此任何活动都颇为困难。痛苦和悔恨的锐利刀锋已经被药剂抹平,但它们依旧存在,始终徘徊于他的意识边缘。

薇勒达女士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重新发了一手牌,勒缪尔顿时注意到种种熟悉的图案:被闪电劈中的高塔、君王、侍从、巫师。一个骷髅死神向他露出狞笑,随后就与其他卡牌一同返回她手中。

“你之前见过这样一套牌,是吧?”薇勒达女士说。

“阿泽克·阿里曼也有一套,”勒缪尔说,“他说是维斯孔蒂塔罗牌。我有种感觉,那是一份孤品。”

“的确是。”她点点头说,“那是一本魔鬼的图画书,是为兼具财富和权势之人制作的。我手里是德·哥伯林套牌,那是一位第二世纪的魔法师。他相信卡牌上的图案是古埃及祭司根据《索斯之书》绘制的。”

“我曾经搜寻过那本书。”勒缪尔说。

“我觉得没找到是好事。”

薇勒达女士又发了一手牌,她眯起眼睛迅速浏览。她随后摇摇头,把卡牌重新收好。

“信奉天主教的古罗马领袖让卡牌流传到法兰克,德·哥伯林看到了。他觉得这些卡牌是神圣的,并为它们撰写了《原始世界》,那本书一度在大火中遗失。”

“一度遗失?”

“之后被千子在阿卡德的废墟里重新找到。”

“那就该重新烧掉。”寡目说着向房间里迈了一步。亚姆比克·索斯鲁寇低吼一声,勒缪尔能感觉到自己的脊梁在那低沉轰鸣中颤动。

薇勒达女士不予理睬,继续说道:“德·哥伯林发现,二十一张塔罗牌加上愚者牌与天使的古老语言里的二十二个字母之间存在某种神秘关联。”

“以诺克语,”勒缪尔说,“我在《罗加埃斯之书》里读到过。”

“没读过《天使之钥》?”

“我连一份副本都没能找到。”

薇勒达女士朝书架点点头。

“读我的吧。”

勒缪尔惊愕无言,想要站起身来,但欧吉尔·寡目的巨手按在了他的肩头。他根本没有察觉到野狼的接近。

“不看书。”

“但是-”

“不看书。”寡目重复道,他稍稍增大了在勒缪尔锁骨位置施加的力度,足以引起一丝痛苦。勒缪尔抬起双臂。

“好的,不看书。”

寡目的干预提醒了勒缪尔,他的性命仍然握在旁人手中,他毕竟是个未穿囚服的囚犯。薇勒达女士耸耸肩,继续发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很快,一个来历不明的算命人伊特拉就学会了卡牌的终极秘密-如何让它们说话,而更重要的是,他学会了如何让它们聆听。”

“卡牌不会聆听。”勒缪尔说。

“不会吗?”薇勒达女士又发了八张牌,其中七张朝下,一张朝上,“它们已经在聆听你了。你看。”

勒缪尔揉了揉青紫的肩膀,低头检视最靠上的那张牌。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套卡牌里见过这幅图案,然而他依旧认得出来:一座由灰黄岩石垒成的宏伟山脉,其陡峭巅峰径直刺入棕红色的天空。

“噬人山脉。”他说。

如果锤的版权方让我下架,我会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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